沉重的教师节

泳池上空的天色灰暗，远处传来阵阵闷雷。我擦干身体后刷起面子书，惊闻友人Anas在会议返回途中发生车祸，不幸离世。生命竟是如此脆弱，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，就轻易地将他的故事画上句号。脑海里浮现了过往点滴。

彼此结识是在华联二校执教时，他是华联一校宗教师。几位同事常相约在礼堂打羽毛球。他球技精湛，谈吐温文有礼。后来大家各奔前程，他调去了爱德华小学，而我去了华联三校，彼此甚少再联系。只能偶尔在体育会议上重逢，寒暄几句，笑谈当年之勇。

事件发生在教师节前一天，让整个心情变得格外沉重。虽然没真正与他共事，但从谈吐就可感受到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老师。失去了这样的一位同道，在唱Kami Guru Malaysia时，思绪也一直绕着这件事打转。与学生互动的游戏环节，也一直提不起劲。

把小小羊儿带回班上，我将悲伤压在心底，不愿让情绪影响我和小小羊儿们之间的第一次教师节庆祝。我喜欢跟学生一起搞派对，也喜欢热热闹闹的氛围。但教师节嘛，是属于教师喘息的一天。如果最后还是老师来收拾残局，那不如下一次我们就简单点，一人一份快餐就好。

小小羊儿倒也争气。天还未亮，就有孩子提早到校布置教室，在白板上画上可爱的图，在门口系气球，还贴上了彩带。其中几个孩子还跟我说一定要蒙上眼睛，才有教师节的仪式感。

我让自己尽快进入状态。拿起他们带来的麦克风和音响，当起主持人。教室瞬间变成小舞台，大家一起唱歌跳舞，一起玩音乐椅，让笑声此起彼落。看着这群孩子和家长自发地用心准备，感受到满满的温暖。

十二点半放学回家。空荡荡的派对之后，心情又有点悲伤。生活不会因伤痛而停下脚步。人生就是如此，正因为有淡淡的悲伤存在，欢乐才会显得更加珍贵。愿Ustaz Anas安息，也祝各位同道，教师节快乐。

让心沉淀。清晰的心才能够看清楚自己。

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安排。一切安好。

祝福自己。祝Anas安息。

谢谢你。对不起。请原谅。我爱你。

 

投稿：我才不会哭

 

我最想删除的一句话：我才不会哭

半年前我们在班上准备恳亲会的节目，学生冷不防地杀出了一句：“老师，我们的毕业典礼，你会哭吗？”全班都安静了下来，静静等待我的答案。

“我才不会哭。我怎么可能会哭？当时我就这样脱口而出，甚至还有点自信，就差没有拍胸保证了。”三十五双眼睛盯着我，我堂堂大丈夫哪里可以说自己会掉泪。不就像以往一样，平静地目送毕业生走出校园而已。身为班级任的我们，每三年都会经历一次这样的离别。毕业告别，不过是三年一度的常态而已。

这句话说出口时，我觉得自己可以是一座冷静的海岸线，能任凭情感的潮水冲击，而始终岿然不动。我应该不会哭吧？之前他们精心制作的教师节影片，我也拼命忍着，然后微笑看完。

意想不到的是，我显然低估了这次离别对我的冲击。有时候真的别对自己的眼眶太过自信，因为眼泪它真的控制不住，它会来得那么猝不及防。

毕业典礼暨恳亲会在十二月进行，那是离别的季节。毕业生缓缓进入礼堂并站上了舞台，合唱了两首曲子，其中一首是我为他们挑选的毕业主题曲：《亲爱的旅人啊》。觉得这首曲子歌词充满了诗意和想象力，搭配优美的旋律让整首歌曲更加动听。

音乐响起时，我还勉强能够强迫着自己深呼吸，试图维持平静。可当百多个孩子清亮的声音汇成一片时，他们才刚唱出那一段：“每个恋家的孩子，都会扬起远行的帆……”胸口就开始发闷，仿佛堵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，让我有点难以呼吸。我摘下了眼镜，跟眼泪最最后的抵抗，尝试不让眼泪落下。

合唱结束，孩子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下舞台，踏上红地毯离开。背景音乐换成了吴奇隆的《祝你一路顺风》。这一路短暂却又漫长，三年的点点滴滴像跑马灯一样飞速闪过：在课堂上一起埋头苦读、孩子做实验时的认真、健儿在草场上驰骋的身影、失败后不服输的表情、红尘作伴的毕业旅行、一块儿埋下的时光胶囊和梦想、十年之约的憧憬……

忽然意识到，下学期这些熟悉的面孔将再也看不到了。回忆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洪流，冲垮了无畏的坚强和冷静。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，不受控制地流下。哗啦哗啦的流个不停，为的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日子。那一刻，我仿佛变成了嫁女儿的新娘父亲，哭着把女儿嫁出去。家长见状，还给我递几张纸巾，劝我别太难过。

告别之所以如此动人，正是因为它蕴藏着浓烈的情感，是平凡岁月中的一抹亮色。那句“我不会哭”，其实是一种掩饰，是对自己情感的自欺欺人。我从小被教育要坚强，要控制情绪，特别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种文化观念，让人总以为泪水是一种软弱。但在那一刻，我明白原来眼泪不是脆弱，它恰恰是一种强大的情感表达。不经意想起刘德华的歌：“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……”

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离别时，我不会再轻易许下“不会哭”的承诺。如果可以回到半年前，我要把这句话给删掉。当学生们问我：“老师，你会哭吗？”我想我会更加坦然地回答：“肯定会的。同样，我也希望可以帮你弄哭。”

因为我们的感情，值得这份眼泪。

让心沉淀。清晰的心才能够看清楚自己。

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安排。一切安好。

祝福自己。祝福所有人。

谢谢你。对不起。请原谅。我爱你。

有遗憾的卫塞节

卫塞节的前一天是母亲节，自家没有想要庆祝。我们的心情就好像有块石头，沉甸甸的。去年的卫塞节有多期待，今年的卫塞节就有多失落。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去参加比赛，安顿好了他们，我们走到了骨灰塔前。

佛学班的孩子很热心地在那里介绍我们玩游戏，他们把一张张图片剪成了若干片让人们拼凑。拼图可以砌成原本的图案，而我知道我们心里那副最完美的全家福，再也没有机会砌成。听起来有点悲伤，但我们互相扶持着过卫塞节，希望大家都可以快乐起来。人生需要修行，而修行无非是：吃饱饭，睡一觉，不要老皱眉，千万记得笑。

收拾心情后，自家去帮忙当义工，而我去了大雄宝殿。发现佛教会图书馆竟然重新开放，那是我中学最常来读书和写书法的地方。当初因为蚁蛀关闭了许久，重新开放肯定必须来旧地重游。我拿了一份心经，坐下来静静地抄写。二百多字的心经，求得片刻的心静。

抄写完毕欲回向，才发现主办方提供的回向文缺少了一个字：“愿以此功德，普及一切”。提醒工作人员，避免误导民众。脑袋突然灵光一闪，好像是佛陀在借机会告诉我：不要太介意有一些缺陷和一点遗憾，或许这才算是真正圆满的人生。

回家前经过菩提树。望见菩提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晃，阳光斑驳了整地。粗心大意的哥哥填色比赛拿了一个安慰奖，他有一点点进步，至少会在天上画一道美丽的彩虹了；姐姐还是很厉害，拿了一个高高的冠军回来。大家一切都好，愿你也一样。希望我们，都可以成为你的骄傲。

 

让心沉淀。清晰的心才能够看清楚自己。

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安排。一切安好。

祝福自己。祝福所有人。

谢谢你。对不起。请原谅。我爱你。

 

 

我的贵人

 

参与了NUTP和KE 校友合办的派粥活动。施比受更有福气，把食物送给被人手上时，心里确实是喜悦满满的。我学到了几个词汇，把食物送到马来同胞时，不应该说Selamat Hari Raya,而是说Salam Ramadan。

想起灿娟老师发来一张图片。里面写着六种贵人，分别为：“带你赚钱的人，约你学习的人，和你谈人生的人，和你谈理想的人，为你加油打气的人，希望你越来越好的人。”说得确实也挺有道理，第一眼看去，我还是挺赞同的。

但深思之后，觉得贵人应该不止如此。所谓的“贵人”，不应该只是那些帮助，提携我，让我走向成功的人。生命短短就那么几十年，那些曾经让我受挫、让我痛苦、甚至会让我感到愤怒的人，也同样是我的贵人。

想到了印度神剧《三个傻瓜》里面的主角，遇到困难的事情，他总会拍拍自己的小小心脏说： All Is Well，一切安好。心脏很小，很容易被吓着，拍拍胸膛，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暗示。这句话可以说是阿Q精神，但我认为更像是在给宇宙传递一个讯息，让整个宇宙的正能量都往自己靠拢。

同样的，我认为我应该把境界再抬高一些。生命中的过客，那些曾经伤害我的人，也同样可以是我的贵人。我不是斯德哥摩尔症，我不会喜欢他们，但是确实因为这些“绊脚石”的出现，让我变得更加独立更加成熟，也更懂得去保护自己。

人生岂有一帆风顺，总会遇见逆风的时候。我要学会的，是这些另类的“贵人”成为我的助力，让他们给我的磨练和教训，反方向地成为我的指引。当下遭受到的教训肯定是痛苦的，但与此同时，这些伤疤也在塑造更完整的我们。

不管你是扶我起来伴我走下去的人，还是推我跌倒让我痛苦流泪的人，我都想跟您说一声谢谢。因为你们，赋予我更丰富的人生经验，让我有更坚定的信念，和更宽阔的心胸。你们，都是我的贵人。

 

让心沉淀。清晰的心才能够看清楚自己。

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安排。一切安好。

祝福自己。祝福所有贵人。

谢谢你。对不起。请原谅。我爱你。

 

二十年前，放榜那天

 

鳄鱼之家（Buaya Family）是当时候太平最红的网吧。年轻的我们偶尔会翘课一起来到这里打打游戏。然而，那时候要考人生最重要的大马教育文凭（SPM），所以憋了很久，都没能跟朋友一起前来。直到放榜那一天，我们拿着成绩单，一路小跑到网吧去，发泄积累已久的情绪。

看着电脑屏幕发出的光芒，照在一张张兴奋又年轻的脸上，大家的心情那是一个兴奋不已。我考了一份超乎意料的成绩，有了本钱可以直接在网吧笑着打到到天昏地暗。打开刀塔，一款我打得很菜却又很喜欢玩的游戏。在虚拟的世界里，我肆意驰骋放飞自我，那是一个意气风发。

那是二十年前，放榜那天的事情，现在仍然历历在目。那时网吧循环播放着光良的《童话》，时隔那么久也还会唱。有人说，SPM不过就是一张文凭，出来社会也不能决定什么。但我认为他们只说对了一半。那份成绩单或许不能定义一个人的一生，但当成绩还算不错时，确实能让我们在当下握有更多选择的权利。

读过龙应台的书，被她跟孩子说的一段话所触动：“孩子，我要求你读书用功，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，而是因为，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，选择有意义、有时间的工作，而不是被迫谋生。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，你就有成就感。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，不剥夺你的生活，你就有尊严。成就感和尊严，给你快乐。”

凭着这份成绩，我获得了进入预科先修班 （Matrikulasi）的机会。那个地方，每年只有区区百分之十的华裔学生能进去，能进去的，不是天之骄子，就是幸运儿。我在那里度过了三个月，如果我可以在这里顺利毕业，我想我会修读医科。当一个医生也不错，可以光宗耀祖。

三个月后，我迎来了另一个重要的选择：进入师范学院。如果说当医生是我第二个志愿，那当老师会是第一个。所以当机会摆在眼前，我毫不犹豫地转身，踏进了师范学院的大门。没有丝毫的彷徨，因为我的内心早已做出了决定。那时候的我也在想，自己是多么的幸运，我的选择都向我奔赴而来。

二十年过去了，我更加坚信，自己天生就是当老师的材料。我很感谢中学的自己，虽然成绩不是超级优异，但付出的努力让我不至于掉队，让我有了选择的权利。我可以走我自己喜欢的路，当一个老师，我是快乐的。因为我的工作给我时间，给我成就感，也给了我尊严。

最近SPM的成绩放榜，我借这个机会分享我的故事，也恭喜那些成绩优异的学弟学妹。至于成绩不理想的同学，也不需要感到太灰心。非洲有一句谚语：“种下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，其次是现在。”只要把握当下，未来的路还是为你敞开的。

让心沉淀。清晰的心才能够看清楚自己。

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安排。一切安好。

祝福自己。祝福所有学弟学妹。

谢谢你。对不起。请原谅。我爱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