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陪产》
太太来红了,而羊胎水却还没有流出来的迹象。预产期的这几天我都做好了准备,模拟羊胎水破了的情景,应该做些什么才不至于手忙脚乱。但计划赶不上变化,羊胎水并没有破,只是来红了。
那也好。让太太去冲个凉,我把入院的东西都拎上车,整装待出发。趁着太太还在洗澡的空隙,我去烧香拜天公。生产就好比是往鬼门关走一趟,不幸的话可能以后再也见不着。祈求上天保佑,让母女平安。
太太在隔天被送入产房,我陪着她一同入内。
好几个月前,太太提起陪产一事,我毫不犹疑就答应了。尽管网上充斥许多流言,说丈夫陪产的话极有可能看到太多的血而造成心理阴影变成性无能,亦有一些陪产的丈夫,因为太血腥而晕倒的真实案例。然而,我没有因此退缩。我好想见证新生命的诞生,那是多么难得的一刻。更何况,太太是因为自己的骨肉而必须踏上如此凶险的路,我想陪着她度过这最艰难的时刻。
躺在病床上,医生“手动”地弄破了太太的羊胎水,让宫缩开始加速。一开始还能够自如地玩手机自拍的太太,慢慢地开始想呕吐。然而,肚子却吐不出什么东西。只是疼得紧闭眼睛。一旁爱莫能助的我,劝太太打减轻宫缩的止痛针,或者吸一吸让自己没有那么疼痛的麻醉气,可是太太坚持不肯。她宁愿自己忍受着疼痛,也不愿意有丝毫伤到宝宝的危机出现。
进入产房
进入产房产房只剩下我和太太两人,我尝试说一些话来转移太太的注意力,让她不至于那么疼痛。护士偶尔会走进来,检查到底下体挣开了多少厘米。根据理论,每个小时开1厘米,一直开到10厘米为止。我瞠目结舌,按照护士的理论,太太不就要疼痛至少少五个小时?
所幸事情并没有按照护士的剧本来走。或许上天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声,在短短半个小时里头,竟然开了两厘米。太太继续咬着一块布,坚强地忍住疼痛。我握着太太冰冷的手,不断地看时间。时间却仿佛在跟我们作对,过得比平常还慢。
外头的医生等着,只是让护士进来检查。等了许久,他才走进来检查。好消息是,开了9厘米,只要再多等15分钟就可以开始生产。医生叫太太节省力气,不要乱乱去推,否则待会生产的时候力气用尽。听着医生的话连咬布的力气都变轻,深怕待会儿要用力的时候已经无力可施。
此时拿着电话进来产房的我,不停地接到亲朋戚友的信息问候到底是否已经生产,每个人都在期待宝宝的降临。我陪着太太,毅然把电话转调成飞行模式。我迷信着,宝宝可能害羞,千呼万唤不出来,犹抱琵琶半遮面,越多人想看她,她越不好意思出来。
太太开始有大解的感觉。医生穿上手套,生产过程才算正式开始。太太用力地推,两个护法般的护士和站在一旁只会握着太太手臂的我,不停地为她加油打气。医生点点头,很有信心地说一定可以顺利生产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尽管太太已经不断在用力推,宝宝就是不肯出来。刹那间,我看到医生和护士的神情透露出些许失望。医生皱着眉头,方形的大脸卷在一起,双手沾满了血。不行,就再来一次!太太很努力跟着护士的节奏,一,二,吸。忍,然后用力地推!
医生并没有松下紧绷的眉头,脸上的愁云反而更加密布。在这个紧张的时候竟然说推的方法有点错了。他要太太继续努力,怕宝宝在内太久会缺氧。如果真的不能,就要真空吸盘来把宝宝给吸出来。我想起自己以前也是一个真空吸盘的宝宝,头长长的,着实难看。
曾经听过一个恐怖的传闻,岳母的同事用真空吸盘,结果竟然把肠子也吸出来。后来花了许多功夫,肠子还是弄不回去。肠子就因为这样的意外而必须置放在体外,走到哪里都得随身携带。对这个传闻我是半信半疑,医学那么发达,医生怎么犯这样的错误?不过还是提心吊胆,担心这个不幸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。
用真空吸盘后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即刻好转起来。医生拭掉脸上的几滴汗水,说再不成功就要开刀了。破腹取子的话,这家私人医院会在我的钱包凿开一个大洞。当然钱财事小,母女安全第一,开刀取出只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。
大家再为母女加油打气。再用力一阵,宝宝的头竟然出来了。我看见黑乎乎的毛发,跟随着吸盘出来。然而却因为没有足够的着力点,医生无法顺势将她拉出。放下仪器,医生开始拿起剪刀,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剪了又了剪。咔擦咔擦的声音,听了我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。不小心在我身上划一刀,我会哭爹喊娘吧?太太却依然疼得没了知觉。
医生说宝宝的颈项被脐带给绕着,所以较难取出。再发最后一次的功,吸盘总算把孩子吸了出来。调整姿势,医生手起刀落,把脐带给剪断。我本以为宝宝出来的时候一定是满身的鲜红色,怎么知道竟然不是这样的。宝宝仿佛被一层灰色的粘液裹住。
护士熟练地接过手,像抓小鸡那样把整个孩子给提起来,把宝宝放在一旁事先已经准备好的的床。我紧贴着跟过去看。宝宝睁开眼睛,她第一眼看见的世界,是我。我忍不住泪红了双眼,承诺这一世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前世情人,不让任何人欺负她。
宝宝开始啼哭,初试啼声,声音没有电影中那么洪亮。至少不可能像在电影里面,爸爸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护士帮宝宝吸水吸痰之后,就把宝宝放在太太身上。据说初生的宝宝,会自己爬去找奶头。可那只是传闻,宝宝并没有。不过神奇的是,把宝宝放在妈妈身上,她竟然就不哭了。继续睁开她那双大眼睛,傻乎乎地看着我俩。放了接近一分钟,才让护士带着她去洗澡。
另一头,医生也没有闲着。他努力地取出胎盘并缝上伤口。岳母说,取出胎盘之后,身体会感到轻松。反之,如果没有取出胎盘,脏血就会滞留在母亲体内。
由于宝宝出生用太久时间,太太的子宫不能迅速缩小。医生打了一只针再不停挤压太太的肚子,把里面的脏血给弄出来。此时医生又皱眉了,好像面对着难题。果不其然,医生说好像太太缩得比平常人慢,需要再打多一只针。护士继续挤压,让一旁的我听着那仿佛开着水龙头的声音,血不停从下体流出来。我坚强地握着太太的手,发现她的手好冷。
尾声,医生拿起一个像鱼钩的铁器,像个裁缝师缝衣服那样开始缝伤口。密密的缝,医生的鱼钩仿佛倒刺在我身上。我别过头不忍心再看,太太的心情却很亢奋,或许是疼痛到没有了感觉吧?
手术后,护士把太太推回房间休息。单凭想象是无法体会到生产时的痛苦。我有幸见证了这艰辛万分的生产过程,心里真是万分感慨。一个女人愿意为你生孩子,愿意承受那么多难以忍受的痛苦,作为一个只是在旁加油打气的父亲,还有什么好说的。只有在心里默默地想:以后一定要对太太更好,更好。
p/s:难得一篇文章竟然占了副刊一整页。
再怎么勇敢都不及自家
让心沉淀。清晰的心才能够看清楚自己。
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安排。一切安好。
祝福自己。祝福母女俩
谢谢你。对不起。请原谅。我爱你。